《青春末世物語》設在矛盾日深的日本近未來社會,高中生阿高和裕太在人生的分岔路上漸行漸遠。韓裔移民阿高將對平權的希望寄託於校外的社運,認為母親一代的沈默最終導致了下一代的壓迫。阿高眼中母親追求安穩的生活無異於無聲的屈服。在他質問之下,母親終於喊出「我只是想你有選擇的權利」,卻在鄰里交談中迅速回歸卑躬屈膝的狀態,於清冷滲綠的街燈和漆黑的街道襯托中營造出「二等公民」的無力感。阿高飽受針對的經歷使他警惕虛假的自由民主,與居酒屋中沈淪於短暫勝利的抗爭者格格不入。居酒屋內溫暖偏黃的燈光暗示抗爭者的短視和「圍爐」狂歡背後的虛無。唯有阿高思考抗爭背後的代價,並問出「那之後呢?」,卻沒人回應他的疑惑。
無論是已經覺醒的阿高,還是沈迷享樂的裕太,追求自由都要付出代價。〈SUBWOOFER〉空曠感十足的配樂早已預示他們為追求政治和精神自由而漸行漸遠的結局。最後一幕中陽光灑落於站在天橋分岔口的少年身上,激昂的〈HAPPYEND〉仍在腦海迴響,電子音樂的拍子已成為他們不完美青春的脈搏。儘管反抗監視系統的情節略顯突兀甚至直白,但在校園背景下卻顯得率真而青春。結尾跳脫的停頓更展現了少年叛逆的精神——高中生天真靈活的反抗是任何政權和管制都抹不去的印記,自由的少年們終會像野草般野蠻生長。
撰文︰郭卓怡
以少年帶青春、以青春帶自由、以自由帶殘酷。
成為青少年評審,經過評賞五部甚有特色同富有意義嘅電影,我發現世上還有許多議題是我未曾深入了解過的。例如難民議題、女性受男性主導社會帶來的壓抑、游牧民族的文化正在消失等。但即便當中有我曾經歷過、探討過的議題,我卻在忙碌的生活和時間的洗禮中漸漸地淡忘了什麼。那就是我想推介這部電影《青春末世物語》的原因。因為我不想大家淡忘曾經擁有的一切,更希望人們欣賞完這部電影後,會回憶起自己曾擁有過的東西,不論結果是甜蜜或苦澀。
導演空音央一向關注各種社會議題,因此在《青春末世物語》中處處都有讓人感同身受的元素。明明是導演首個自導自編的劇情長片,但全片沒有一處可令我挑剔。導演在用種種黑色幽默諷刺不同荒謬規限的同時,也沒有模糊到角色五人團之間的友誼變化,甚至最後作者對真摯友誼的描寫更令我感動落淚。正因為取材的創新且大膽,角色所做出的選擇才不會令我覺得老土和容易看透。
我甚愛這部電影的原因不僅因為題材令我熟悉,更因為這是一部任誰看了都會直呼荒謬的電影。一個惡作劇引起的監視。「惡作劇而已,需要因此監視學生的一舉一動嗎?」,電影中當權者的答案是:「需要」。這個學校(小型社會)就對應到電影背景中的現實社會,現實的政府也因天災而把市民置身於人間鳥籠。當本應是我們最信任的角色變成把我們推進鳥籠的人,荒謬不言而喻。因此,這部電影是以青春帶自由,而用自由揭露了社會種種殘酷。
除了劇情,我還很喜愛電影中許多細節。譬如在電影開首,主角逃離追緝時,畫面在一棵大樹前停頓。這個停頓象徵主角那刻的青春,也暗示了電影主題Happyend的快樂終結。恍如電影的最後一幕,主角二人在分岔路上將離別時靜止的一幀畫面,那幕配上震撼音樂理應叫人難過;但同時帶出即使快樂在下一秒終結,在終結前快樂仍然存在,因為靜止完的下個畫面是他們依然在打鬧。
這部電影適合所有經歷過青春的人,也適合正在經歷青春的人看。最後,我想留下一句反思——「所謂的近未來,是否就象徵了現代?」
撰文:馮樂宜
電影對你來說是甚麼?
電影對我來說,是一個無盡的空間,任由我漫步徘徊,隨心而行。
我喜歡在討論電影時沒有人是對的,也沒有人是錯的;沒有滿分的標準答案,也沒有批評的說話。經常不再變成正常,不禁令我思索,為什麼?
那一切皆呼應《青春末世物語》中主角們在扭曲、變質的世界中失去、掙扎、醒覺以至捍衛自
己的信念。主角們認識的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主角悠太在一片混亂時置身事外,阿高卻使盡所能嘗試改變局面。我們認識的大城市又可嘗不如是。誰能在大勢所趨下仍存有思辨的
決心?又有誰會因此失去自己,淪落為別人的傀儡?
電影定格在主角兩人分離的一瞬間,夾雜萬分不捨亦有着前路分歧的遺憾,那一剎的無力感,猶如浮遊於無重力的空間,心裏不知掏空了甚麼。
那個屬於我和電影的兩個多小時,不多不少,卻足以牽起思緒的風浪,亦同時平伏內心動盪。
電影散席時,只要還有一天我們的靈魂仍存,一切尚未完場。
撰文︰Koey Yuen
你有沒有想過,日本和香港的校園生活有什麼區別?在香港的我們,可能經常把《年少日記》掛在嘴邊,但看完《青春末世物語》後,彷彿亦找到遠在日本的共鳴。
一群在不公和狹窄的規矩下求存的日本高中生,彷彿就像在校規邊緣試探的我們,縱使大人定下的規矩如何沉悶守舊,小孩們總能找到自己的方法遊玩,為自己的委屈發聲和抵抗。主角裕太和他的朋友們經常在晚上潛入學校的音樂室尋求一時的解放,這也正印證了這一點。
但…故事的深度,遠遠不止於此,導演空音央先生,以此為引入點,帶出當今日本社會的不同新移民,在政府的所謂的「推卸責任」下成為了自然災害的代罪羔羊,彷彿在災難過後,日本政府總以他們為藉口掩蓋自己的無能,因此,新移民在日本成為了「二等公民」,備受歧視及反對,往往得不到他們應有的尊重,但他們就像主角一行人一樣,在各種阻礙下,在夾縫間求存,爭取自己應得的權利。
從劇情上,故事撇去了傳統電影直白的表達方式,黑與白變得不明顯了,劇中沒有明確的「對與錯」,只有「強權者」(校長/政府)和「弱小者」(學生/新移民),但這不正是現今社會的狀況嗎?當權者難道一定是正確的?而低下階層又一定是作奸犯科嗎?我不敢下定論,這亦是作者留給我們的思考空間。電影並沒有講主角一行人的去向告知我們,也許他們會再聚,也許這是他們最後的共同回憶。
空音央先生在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就已經以如此尖銳的角度描述社會的問題,以「近未來」的日本青春校園生活切入日本社會中的排外問題,實在是一個非常大膽亦非常成功的嘗試。期待在不久的將來亦能再次看見空音央先生的作品。
撰文︰馮梓軒